Friday, June 11, 2010

A Small Incident

'Elitism' has been creeping into some of my discourses lately. I had a lengthy discussion with R and ZC years back about the nebulous concept, and the resulting reconciliation is tenuous at best. My recent brush with 'elitism' is no more fruitful. An 'elitist' is still perceived to be a pejorative label. The typical presumptuous and supercilious prick. Not to be mistaken with the previsive and confident leader. Orly?

What about an elite? How does one qualify? Through work performance, wealth, or one's influence in society? And how can we be sure 'a great man' is truly great - or merely a poster-boy for greatness - without knowing him in person? If an elite is someone who makes a (noticeable) difference in the world, and an elitist someone who shuns the non-elites, then is elitism that big a bane? Or are we simply confused as to what constitutes an elite?

I first read Lu Xun's essay 'A Small Incident' when I was 12. I found it plain and unremarkable then. It is refreshing to take in the words again, and feel its weight from a new perspective. Prosaic, and supremely lacking in superfluous touches so plague modern essayists, yet it speaks to me on many levels. The irony is palpable, but it has much more to offer within its social subtext, one as pertinent a century ago as it is now.

To quote the full essay (extracted from Epoch Times Online):

一件小事 -- 魯迅

    我 從 鄉 下 跑 到 京 城 裏 , 一 轉 眼 已 經 六 年 了 。 其 間 耳 聞 目 睹 的 所 謂 國 家 大 事 , 算 起 來 也 很 不 少 ﹔ 但 在 我 心 裏 , 都 不 留 什 麼 痕 跡 , 倘 要 我 尋 出 這 些 事 的 影 響 來 說 , 便 衹 是 增 長 了 我 的 壞 脾 氣 , — — 老 實 說 , 便 是 教 我 一 天 比 一 天 的 看 不 起 人 。

    但 有 一 件 小 事 , 卻 於 我 有 意 義 , 將 我 從 壞 脾 氣 裏 拖 開 , 使 我 至 今 忘 記 不 得 。

    這 是 民 國 六 年 的 冬 天 , 大 北 風 刮 得 正 猛 , 我 因 為 生 計 關 係 , 不 得 不 一 早 在 路 上 走 。 一 路 幾 乎 遇 不 見 人 , 好 容 易 才 雇 定 了 一 輛 人 力 車 , 教 他 拉 到 S 門 去 。 不 一 會 , 北 風 小 了 , 路 上 浮 塵 早 已 刮 凈 , 剩 下 一 條 潔 白 的 大 道 來 , 車 夫 也 跑 得 更 快 。 剛 近 S 門 , 忽 而 車 把 上 帶 著 一 個 人 , 慢 慢 地 倒 了 。

    跌 倒 的 是 一 個 女 人 , 花 白 頭 髮 , 衣 服 都 很 破 爛 。 伊 從 馬 路 上 突 然 向 車 前 橫 截 過 來 ﹔ 車 夫 已 經 讓 開 道 , 但 伊 的 破 棉 背 心 沒 有 上 扣 , 微 風 吹 著 , 向 外 展 開 , 所 以 終 於 兜 著 車 把 。 幸 而 車 夫 早 有 點 停 步 , 否 則 伊 定 要 栽 一 個 大 觔 斗 , 跌 到 頭 破 血 出 了 。

    伊 伏 在 地 上 ﹔ 車 夫 便 也 立 住 腳 。 我 料 定 這 老 女 人 並 沒 有 傷 , 又 沒 有 別 人 看 見 , 便 很 怪 他 多 事 , 要 自 己 惹 出 是 非 , 也 誤 了 我 的 路 。 我 便 對 他 說 , 「 沒 有 什 麼 的 。 走 你 的 罷 ﹗ 」

    車 夫 毫 不 理 會 , — — 或 者 并 沒 有 聽 到 , — — 卻 放 下 車 子 , 扶 那 老 女 人 慢 慢 起 來 , 攙 著 臂 膊 立 定 , 問 伊 說 ﹕ 「 你 怎 麼 啦 ﹖ 」 「 我 摔 壞 了 。 」

    我 想 , 我 眼 見 你 慢 慢 倒 地 , 怎 麼 會 摔 壞 呢 , 裝 腔 作 勢 罷 了 , 這 真 可 憎 惡 。 車 夫 多 事 , 也 正 是 自 討 苦 吃 , 現 在 你 自 己 想 法 去 。

    車 夫 聽 了 這 老 女 人 的 話 , 卻 毫 不 躊 躇 , 仍 然 攙 著 伊 的 臂 膊 , 便 一 步 一 步 的 向 前 走 。 我 有 些 詫 異 , 忙 看 前 面 , 是 一 所 巡 警 分 駐 所 , 大 風 之 后 , 外 面 也 不 見 人 。 這 車 夫 扶 著 那 老 女 人 , 便 正 是 向 那 大 門 走 去 。

    我 這 時 突 然 感 到 一 種 異 樣 的 感 覺 , 覺 得 他 滿 身 灰 塵 的 后 影 , 剎 時 高 大 了 , 而 且 愈 走 愈 大 , 須 仰 視 才 見 。 而 且 他 對 於 我 , 漸 漸 的 又 幾 乎 變 成 一 種 威 壓 , 甚 而 至 於 要 榨 出 皮 袍 下 面 藏 著 的 「 小 」 來 。

    我 的 活 力 這 時 大 約 有 些 凝 滯 了 , 坐 著 沒 有 動 , 也 沒 有 想 , 直 到 看 見 分 駐 所 裏 走 出 一 個 巡 警 , 才 下 了 車 。 巡 警 走 近 我 說 , 「 你 自 己 雇 車 罷 , 他 不 能 拉 你 了 。 」

    我 沒 有 思 索 的 從 外 套 袋 裏 抓 出 一 大 把 銅 元 , 交 給 巡 警 , 說 , 「 請 你 給 他 … … 」

    風 全 住 了 , 路 上 還 很 靜 。 我 走 著 , 一 面 想 , 幾 乎 怕 敢 想 到 自 己 。 以 前 的 事 姑 且 擱 起 , 這 一 大 把 銅 元 又 是 什 麼 意 思 ﹖ 獎 他 麼 ﹖ 我 還 能 裁 判 車 夫 麼 ﹖ 我 不 能 回 答 自 己 。

    這 事 到 了 現 在 , 還 是 時 時 記 起 。 我 因 此 也 時 時 煞 了 苦 痛 , 努 力 的 要 想 到 我 自 己 。 幾 年 來 的 文 治 武 力 , 在 我 早 如 幼 小 時 候 所 讀 過 的 「 子 曰 詩 雲 」 一 般 , 背 不 上 半 句 了 。 獨 有 這 一 件 小 事 , 卻 總 是 浮 在 我 眼 前 , 有 時 反 更 分 明 , 教 我 慚 愧 , 催 我 自 新 , 並 且 增 長 我 的 勇 氣 和 希 望 。


一 九 二 ○ 年 七 月